郭襄見楊過受傷，帶著藥箱要去照料，不想半道遇上黃蓉，一片熱心反被數落一番，就被打發回房了。

“哎......”面對愛你，黃蓉一聲嘆息，終究還是硬起了心腸，再小的孩子也該長大了不是？“過兒傷的可不輕，你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醫術去幹什麽？”

“我......”郭襄想要爭辯，但不得不承認，她雖憑著股聰明勁博覽群書，但大多淺嘗輒止，論精深始終有所不及。“我關心大哥哥......”

“行了，這麽晚了，你回去歇著吧，過兒那有我去照看就行了。”黃蓉雖未必溺愛郭襄，卻也是第一次對郭襄如此色厲內荏。有些東西，當斷不斷，必受其亂。

“我也跟著去，跟著媽媽學學治病救人的本領。”郭襄甜笑著搖著黃蓉的手臂。

黃蓉輕輕拂去她的手，“你雖不曾添亂，但也不要平白礙事。這次，你胡鬧，上壘擂臺打敗了敦儒，可知你姊姊和楊大哥分神照看你，費了多少心力麽？”黃蓉想著：“若不是郭芙受傷，今夜楊過和郭芙也不會缺席幫主之爭。可堪大任的不過就是鐘相榮、陳典和自己的兒子，破虜是個有軍務在身的人，不便也無暇和江湖勢力糾纏太多。鐘相榮和陳典也不見得可讓人全心依靠。”黃蓉雖暫時拖延了定下幫主的時間，但若卿子晰不能快些明確安插在丐幫的細作，她也是舉步維艱。黃蓉心想：“我內心裏固然是傾向過兒和芙兒的，但也不能如此點眼的托擡他們。”黃蓉了解事情大致去向，也只能讚楊過埋伏在郭芙房外的決定正確，若是別人，未必能如此安然的帶回郭芙。此時幫主人選之難和使郭芙落入敵人之手相比，實在已經微不足道了。黃蓉心中酸澀，“十六歲剛到戰場時還是個懵懂撒嬌耍癡的小孩子，不知何時，芙兒竟已經成了這般重要的人......我竟讓她成為這風卷雲湧的時事焦點......我和靖哥哥愧對她啊......”

郭襄聞言，心中雖有不快，卻不敢反駁，畢竟郭芙受傷確實因為她穿走了軟猬甲。郭襄服軟，柔聲叫了聲“媽媽”。

黃蓉不去看她，伸手遞出一荷包，“你若是有心，也去看看破虜，他今日苦力撐住局面，也是疲乏的很，你把這包調息香給他送過去。”郭襄雖不情願，也只能領命。

次日，郭襄正從郭芙房中走出，要去端藥，恰逢楊過前來探望。郭襄低著頭，默默攔住楊過。

“襄兒？你這是怎麽了？”楊過笑著柔聲問道。

“楊大哥......”郭襄擡起頭，淚水盈滿眼眶，“楊大哥，你是不是愛上了姊姊？”郭襄昨晚在郭破虜那裏，郭破虜言談間楊過和郭芙像極了一對兒，加上黃蓉的態度，惹得郭襄哭了一夜，想了一夜，有些話看到楊過的一刻，就再也憋不住了。

楊過一時怔住，“我......”

“楊大哥！我是愛你的啊！”郭襄哭著喊出來。

楊過內心雖有些淩亂，但很快恢覆了心神，寬厚的手掌拍了拍郭襄的肩膀，靜靜等候郭襄稍稍平靜，沈默良久終於說道：“你姊姊......是我心口一朵玫瑰花......年少的時候因為不懂寬容，想靠近反被其傷害，因而棄之不理......但不得不承認，她始終在哪裏，而且自顧自的綻放芳華......當我再看到她的時候就不自覺被吸引著靠近......”

“那龍姐姐呢？你忘記她了麽？”郭襄不甘心，楊過對小龍女愛的深重，大家有目共睹，十六年的風雨不改，矢志不移，情深彌堅，難道是假的麽？就因為小龍女現在不在了，又與郭芙重逢且相處，就移情別戀了麽？

提起小龍女，楊過胸口也是一痛，猶如情花毒再起，“龍兒的愛幾乎囊括了這世間女子該有的愛，情人，姐姐，母親，女兒......如果我能忘了她，我為什麽要守著一個諾言十六年不改......”

看到楊過傷心難過，郭襄於心不忍，“對不起，楊大哥，我不該懷疑你對龍姐姐的真心。但......我真的很想很想問......如果你可以愛上龍姐姐之外的人，為什麽不能是我......”

楊過思考良久，他想不通的是，他是不是一直愛著郭芙，才會在現在真切的感受到是愛上了郭芙。一直放在心裏的人，不被察覺，如果上一分鐘他還覺得年少的執念未必是愛，這一分鐘他卻猶豫了。

郭襄追問道：“哪怕英姐姐雙姐姐我也能接受啊，為什麽是一個傷你害你的姊姊？你看，她昨天又砍了你，不是麽？”

楊過再次拍拍郭襄的肩膀，“這不算她的錯，是敵人太過狡猾......”同時，他一直回避的感情問題在毫無防備下被提及，楊過選擇坦誠相告：“可能就是因為她不依賴不崇拜我，是所有人中最敢不顧惜我面子的人。所以她才能自如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......我看著她的時候，本因龍兒消沈的意志漸漸有了支持，本因龍兒脆弱的心靈漸漸變得堅強......記得她站在桃花島房頂靜靜看著我進來，我其實有惱恨她那與生俱來的趾高氣揚依舊不變，可是又變得那麽柔和寬容，護著她的潛意識不知不覺中又覺醒了......”

郭襄震驚，她想不到，保護郭芙已像是本能一樣植根於楊過的心裏，他竟然用了潛意識來形容，可能這樣的比喻也是他本未料到的。“楊大哥......我......我希望你能註意到我，像註意到姊姊那樣......我願意和姊姊......”郭襄咬住嘴唇，這只是她年幼一個想法，能和楊過小龍女一起生活，如今卻被這樣說出了一半......

看著遠去的郭襄的背影，楊過雖萬分抱歉，卻沒有改變去看郭芙的念頭。

郭芙房內，程英正在收拾香灰，見到楊過蒼白無力的笑了下，“我去看看小襄兒怎麽端藥端了那麽久......”

楊過何等心思通透的人，料想程英和郭芙在屋裏聽到了他們的對話，此時只好任由程英離去。楊過坐在郭芙床邊，郭芙擡手想要摸摸他傷了兩次的肩膀。楊過也不知怎的，像毛頭小子般竟害羞的躲了開去。郭芙噗嗤一聲就笑了，“楊大哥方才在院子裏說的都是假的麽？這會兒別扭個什麽勁兒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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